文丨原长江舰副枪炮长王民伟
按语:本文刊发之后,有不少读者询问“长江舰”现在的去向。这里一并回复:“长江舰”原舰已经于年拆解,现在青岛海军博物馆有新复制的“长江舰”。
前接:连载之一:我在海军“长江舰”上的生活实录(王民伟)
明星
一提起明星,人们会肃然起敬。一些粉丝们追星的热情,让人叹为观止。甚至为了看一眼所崇拜的明星,不远万里地奔波鼓噪。明星效益更是瞩目,一些明星成为商人的代言人大把捞钱,愿者上钩。明星固然有其光亮点,但毕竟他是他,你是你,只是一种精神索求而已。当然,喜欢谁、追捧谁是个人的私事,无可非议。
我有许多崇拜的“明星”,他们在我生命的每一个阶段中都留下深刻地印痕。他们虽然都是小人物,可是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些过往的激情岁月。每当想起“明星”骄人的身影,心中就会荡漾起甜蜜的回忆,一幅幅往事就会浮现在眼前。
从年离开长江舰已经过去43年了,当时年轻的小伙子们也都成了耄耋老人,岁月不饶人呐。每当想起在长江舰上的岁月,那些生龙活虎、技艺高超的文体“明星”,就不由自主地穿越时空回到了年轻时代。
能够牢牢记住的人,才是你心中的“明星”。在长江舰时生活丰富多彩,有各种本领的人很多。想起他们的一技之长,给大家带来的快乐、兴奋、笑语、自信、骄傲,是一首难以磨灭的赞歌。
让我把留在记忆中的那些片段,细细道来吧。
田径
最让我自豪的是长江舰田径“明星”——赵建国和汤桐乐。这两位炮二班的战友同时脱颖而出,成为海军田径竞技场上的佼佼者,成绩斐然。
赵建国年代表长江舰参加了上海基地田径选拔赛,获得短跑米、米和手榴弹比赛,都是第一名。由此又进入海军田径队,在海军运动会上又拿到米、米短跑和手榴弹比赛第一名。他还代表海军参加了全军田径运动会,成绩达到一级运动员标准。
汤桐乐很瘦又黑,外号老马(由于与埃塞俄比亚总统马马杜面貌相似,故得此名)。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跑起步来,脚步轻盈、姿态优美。在参加万米比赛中,是一匹脱缰的黑马,独占鳌头。他也是海军田径队成员,参加全军田径运动会。年初,我从安徽巢湖东海舰队“五七干校”返回上海路过南京时,还到海军集训队看过他。
他们两个人是长江舰的骄傲!想不通的是长江舰那么窄小,又没有看到他们经常训练,怎么会出那样好的成绩呢?看来是他们本身就具有的素质使然吧。
游泳
副枪炮长王志田,在游泳方面也是功夫了得。他从一名在家时只会狗爬式姿势游泳的乡下人,到部队后被选入东海舰队水球队成为主力,征战百场、无往不胜。并且还在海军全国側泳比赛中,差一点破了海军记录。他是游泳一级运动员和游泳二级裁判。他在吴淞水警区,亲手培训过近千名弟子的游泳训练。在训练时,他严格执教是非常出名的。一旦发现有学员不按照规范游泳,他凭借1.85米身高、臂长手大脚宽的优势,三下五除二地游过去,二话不说先把头按到水里灌上几次后,再纠正游泳姿势。
王志田还参加过年横渡长江的活动。宝山下水到崇明岛共计25公里,用了十多个小时。他始终在海军方队的领队位置,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还有谭湘东、武建华等人,也参加过渡江游泳活动。
足球
在长江舰,最受追捧的运动是足球。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呼啦啦地一群人拥向足球场,奔跑的、冲刺的、呼喊的、助威的……一幅幅惊心动魄地厮杀让人目不暇接。长江舰没有足球队,但是还经常与别人进行比赛。输赢事小,但是认真踢球则是当然。
我不会踢球,观看的兴趣也不大。但是比较重要的比赛,还是要到场助威的,可能这是足球运动的魅力所在。记得有一次智利的一艘练习舰访问吴淞水警区,中智双方水兵进行了一场友谊赛。虽然水平与专业队无法相比,但是依然兴趣浓厚,去当了回啦啦队。中方水兵是从各个单位抽调组队,长江舰赵建国、汤桐乐、车克恩参加了联队。据说还请了专业队的几名队员参加了比赛。
经常活跃在球场上的还有:干维超、宋保利、任国森、张海林、车克恩、许春和、王树贵、孙佩全、刘凤全等人。有一次刘凤全在踢球时还把腿摔伤了。
篮球
篮球也是大家喜好的运动。在篮球场上,你争我抢、紧张刺激。好打篮球的人还经常主动到各单位约球,一场比赛下来筋疲力尽,但是还兴高采烈地总结赛场得失。
篮球场上,朱友旺舰长虽然打球的姿势不优雅,但他就像平时管理舰一样,充满着霸气。王志田身高1米85,占尽高度优势,无人能防。赵建国灵活机智,是主力队员,每场打下来,得分总是力拔头筹。许维鉴的扣篮动作快速勇猛,也是一把好手。
乐器
每当休息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悠扬的曲调传入耳中。尤其是在长江舰外出抛锚时,在空荡荡的水域中,听到激昂或欢快或悲伤或痛苦的乐曲时,让人获得喜悦、解闷、安慰的享受。
在长江舰,会民族乐器的人不少。后来有的人参加了上海基地或吴淞水警区演出队后,又拿起了西式乐器。在记忆中,他们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宋保利(笛子、二胡、三弦);王爱科(笛子、巴松、单簧管);车克恩(二胡、杨琴)、黄志勇(三弦、大贝斯);赵建国(笛子、小号、萨克斯)。
单调的舰上生活,有了音乐的伴随,就有了情感、稳定、愉快的日子。
画艺
在长江舰要说画画,那非属蒋玉祥不可了。蒋玉祥宁波人,自幼喜欢画画。到了部队后,他的才能得到很好的发挥。他经常被调到东海舰队、上海基地、吴淞水警区去专职画画。虽然复员回家后从事管理工作,但他仍然勤学苦练,绘画水平高超。
我在炮二班锻炼时,蒋玉祥是副班长,我们关系非常好。当我向他索取一幅画留念时,他欣然挥笔。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把他的画作为珍品收藏。每次看到画时,眼前就出现在长江舰的火热生活。
舞蹈
在文艺表演方面,长江舰的人才很多,舞蹈是个强项。
罗昌斌、郭一江、赵建国、林开河、沈怀成都是姣姣者。兵演兵,没有做戏的感觉,让人诚服。
他们有的被选到上海基地演出队,有的到吴淞水警区宣传队。有意思的是赵建国、罗昌斌、郭一江成为吴淞水警区宣传队的组织者,一统天下。
让我感到缺憾的是,没有谁的优美歌声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
“明星”就是心中的偶像。只有那些经过岁月敲打过后,仍旧留保存在心中的偶像,才是你真正崇拜的“明星”!
感谢“明星”在我的生活中留下的幸福时刻!
舢板
在长江舰上甲板,有军舰、轮船必备的两种小型救生船。
一支是汽艇(左舷),另外一支是舢板(右舷)。汽艇是归舰机电部门管理,舢板则是归舰枪炮部门管理。一旦情况紧急或有特殊需要,可以立刻将救生船放下使用。
汽艇的使用率比较高。在长江舰历史上,救生艇还曾经于年到安徽淮南参加抢险救灾任务。成绩卓著,受到上级表扬。王志田与另一位战士日夜驻守在汽艇上,饿了吃压缩饼干,困了用雨衣盖在身上眯一会儿,持续了多天。那时是为了确保淮南煤矿,将大坝炸毁分流了,被水淹没的村庄一片汪洋。
到长江舰有七年时间,在记忆中放下舢板进行训练的次数非常少。以至于如何划舢板,成为空白。记得好像是长春电影制片厂要拍一部科学纪录片,需要长江舰用舢板配合。任务下达后,才开始进行舢板训练。
第一次舢板下水的情况还记忆犹新。事先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水兵,由我讲解了要领——如何划舢板。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有在初中时观看舢板训练得到的一点知识而已。当舢板放入水中,一解开缆绳,还没有组织好大家举起桨就顺流而下,一下子漂离舰有几百米远了。这下有点慌了,连忙让大家拼命地划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维持在原地打圈圈。幸好遇到涨潮,才勉强划回舰上。后来接受教训,再划舢板时不松开缆绳,一旦划不动时就吆喝舰上的人把舢板拖回来。
现在回想起来,才感到后怕。假如舢板真的漂出吴淞口,进入长江,再入大海,小小的舢板肯定经不起大浪的摧毁,那时可就惨了。当年是无知者无畏,真要是发生事故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梦想
人们常常把理想与梦想混淆。理想充满了睿智、自信、理智,是一种人生观的表述。而梦想则是一种虚无缥缈、脱离实际地愿望,有时荒诞可笑,有时奇谈怪论……梦想只是一场梦,醒来才明白那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或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谈谈我的梦想吧。
拿破仑曾经有一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投笔从戎后,曾经梦想过在军队里,得到重用、得到提拔,成为威风凛凛的将军叱咤风云。然而,现实并不是那么顺畅,几年下来还只不过是一个副排级。当梦醒之后,才明白军队是宝塔型方式进行选择,越往上淘汰率越高,真正成功者是极少数人。
在长江舰时表现平平,没有什么本事让别人瞩目。平时只会私下用照相机拍拍照片。张广东政委为我今后的前途也发愁,有一次与我说:“要不然你到水警区宣传科搞照像吧,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位置了。”当时正是第一次大裁军,许多干部都转业复员了。记得朱友旺舰长还问过我,“回家怎么样?”后来可能是因为进北京的指标不够,就又在部队呆了几年。年我父亲患癌症,需要家人照顾,就想离开部队了。可等第二批转业还没有时间表,大队管干部的与我讲:“要不然复员吧,你回去后因为是大学生,工资级别都不变。”于是就在年复员了。没有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国家人事部给到企业的转业干部发补助。去登记时告诉我,你是复员,归劳动部门管理,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生命。”
在长江舰时,曾经为黑板报写过一首小诗:讲解员。受到好评。我在报刊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是在长江舰“批林批孔”时的一次发言,用自己在“五七干校”得到锻炼提高的事实,批判“工程纪要”中的观点。后来被“文汇报”选用了。如果当时就显示出写作能力,可能就会有其他命运安排了。
我当时的愿望,是到海军装备部门搞技术工作。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能够长期留在部队工作,研究世界海军历史发展及各次海上战争的事例,说不定还能够成为专家呢!
虽然没有成为将军,但并不悔恨。那只是一场梦,梦想破灭才是真实的回答。做梦是每个人的权力,想做什么梦就可以做什么梦,不必去追究对错。只是那些不靠谱的梦,就别拿出来炫耀了。如果将来有先进设备能够毫无保留地记录下所有的梦,那时谁都不敢去做梦了。
南柯一梦,笑笑而已。
退款
当年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转业复员,都有一笔复员费(具体标准记不太清楚了)。在我复员时,发给了一千多元,在当时还觉得是个不小的数目呢。另外还价拨了一套冬季棉罩衣和一条军毯。
回家后没有多久,接到21大队后勤助理***(名字忘记了)的来信,说发给我的复员费计算有误,希望能够将多给的款退回。情谊浓浓,言辞凿凿,一再表示是由于他的失误而造成的错误,连连道歉。他讲上级正在追查他的过失,可能还会影响到他在部队的前途。虽然我并不清楚应该怎么计算是正确的,但不能使他为难。我二话没说,就按照他的要求把款寄回了。他收到后,连声道谢。
分析差错的原因,可能是在军龄的计算上有误。我是二次入伍,第一次是从北京入伍。入伍后在哈军工时,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集体退伍,转成为地方院校。在毕业时,又第二次从哈尔滨入伍到了海军。连续计算军龄,还是把其中退伍的年份减去,是不一样的。如果将在哈军工时的一年军龄加上后来到海军的七年军龄相和,那就是八年军龄;如果连续计算,那就是12年军龄。其实后来中央军委办事机构对此事有过专门答复,按照第一次入伍时间连续计算军龄。当然这是后话了。
虽然我与他并不认识,但是如何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与人为善,多为别人考虑,才是做人的本份。
“专车”
你坐过长江舰的“专车”吗?我坐过,而且还是没有上长江舰时就已经享受到的待遇。
年8月从哈军工毕业后,分配到海军。从海军分配到东海舰队;在东海舰队训练团新兵连三个月后,分配到上海基地;又从上海基地分配到吴淞水警区;从吴淞水警区又分配到护卫艇21大队;再分配到长江舰。历经几个月,总算是落到实处了。对到什么地方、单位,并没有个人要求,既然是当兵,服从分配就是了。
当时分配到21大队的有三个人,高少军、郭继生和我。到了上海光华码头21大队后,他们两个人被分配上了炮艇,而我分到长江舰。长江舰是什么舰当时并不太清楚,但舰比炮艇大是肯定的,于是就浮想联翩了。
记得我是被一个刚好到21大队办事情的长江舰人(是谁记不清楚了),带回到吴淞的。过了黄浦江乘公共汽车到吴淞,还要走好几里地才能够到吴淞水警区。我还拿着背包、行李,于是那个人打电话回舰上让人到车站接一下。这样我坐上了长江舰的“专车”。
这“专车”,实际上是一辆人力带斗的三轮车。其貌不扬,但是非常实用。军需常常骑上它去吴淞镇买菜;帆缆班用它去仓库领取物资;接送病人也需要用它减轻劳顿……平时三轮车就放在长江舰经常停靠的六号码头。如果长江舰出航了,大锁一把将车锁在码头铁链上,很放心。
我曾经骑过这辆三轮车。别看我是骑车老手,上初中的时候在海淀区中学住校,每周都要骑自行车往返。从家(东四)到学校路程有好几十里,不管刮风下雨,不管严冬雪滑,都无所畏惧。可是当我骑上这辆三轮车时,却把握不住车把了,东倒西歪地几乎要撞到路边的丛林墙。几次试骑后,终于摸到了规律,于是单手扶把手就能够正常前进了。
文中两张照片:一张是在六号码头上别人放置的摩托车,另一张是在俱乐部门前的小汽车,我假模假式地摆样子留影。现在看起来有点可笑,但确实反映出当时追求新鲜时髦的愿望。
我有时候想:现在航空母舰每天都要供应数十吨的食品,那该用多少辆“专车”才忙得过来呀。三轮车已经是过时的装备了,航空母舰一定有自己先进的“专车”来保障需要。这就是时代的差别与发展!
(待续,欢迎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