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急诊
医院四方的俑道给蒙迷了。人都疼死过去了,可往哪里放?小幸福医院里迷失。等不急了,索性丢下孟家姑姑,医院。
见孟枣转来转去的。恶声一句,“怎么不去挂号,还念书呢?”
孟枣这才得了思路。其实进院门的时候,医院大厅里看到“挂号”两个字。只是不知道挂号是干啥的。
孟枣挤近窗口。左右对案两个白大褂医生。一个埋着头对票号,边对边在账单上记着什么。另一个在理钱。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的分章。
“医生挂个号?”
“哪个科?”
孟枣蒙住了。因母亲叫说胃疼,就答了个:
“胃科。”
“没有胃科。消化科吧!”
随之扯了一张挂号单。
“两块!”
孟枣缴了钱,给了张一百的。那女的看了一眼,似乎想问有无零钱。但看这立窗口的傻傻的。加之,收到的多是零钱,正好可以把零钱整出去。于是,把一堆零钱都找给了孟枣。
孟枣说声谢谢,拿着挂号单,先出了院门。从车上背下母亲,小幸福在身后帮着,边走边问:
“哪个科?”
“消化科。”
“不是‘阑尾炎’吗?怎么挂消化科?”
“就是消化科里治的。”
小幸福其实也不懂,只催促一句:
“快点!人都昏过去了。”
孟枣满头大汗背着母亲赶进二楼消化科。门口还排着队,往走廊长椅上放下母亲,便试到科室跟前。见是个男医生,正给个女的看病,女的穿双高跟鞋,一看就是城里上班工作的。男医生在问病症,女的倒像是说的其他,她找医生不像来看病,倒像是来谈心。
孟枣看得慌心,眼看医生都要把处方开了,女的又加上句,“刘医生,你说我要不要再找中医调理调理。”
刘医生一闷。
“先吃了这些药再说吧。”
“我这胃疼会不会和月经来了有关?”
刘医生更蒙逼了。
“也有一定的关系,主要是吃得不合适,麻辣的就少吃,最好是忌口。”
女的还要问啥,结果门口坐个老汉。
“医生好了么?我胃疼。”
那女的白了一眼老汉。这才扭着臀出来。
孟枣一听老汉说胃疼,方知道来对了地方,老汉切偻着进去,不知道是胃疼成那样,还是天生佝偻着,总之像个病人。
因老汉打断了医生和女患者的说话,老汉进去后,那个叫刘医生的也不带搭理。
“咋了?”
“病了。”
“我知道你病了。病哪里了?”
“胃疼!”
“多长时间了?”
“三年了。”
“咋才来?”
“没钱看病。”
刘医生停顿了一下,这才和悦了些,盖是会生活的见到了个穷人。
“我给你开个治胃疼的药,一天三顿,按时吃上。”
边说边划了处方,老汉眼巴巴地,还像是要说说病情,可医生没问。据说,古代民间的神医,不用问,一眼就能看出啥病。这刘医生大概也算是此一类神医。
老汉将信将疑地肘着处方走了。他倒比孟枣强,看来还能找到抓药的地方。
接着又排了个中年女的,瞅模样也是农村来的,一进去就问声“刘医生好。”,刘医生也没有抬头。
“咋了?”
“刘医生,我就是上星期按你开的药吃了,可胃还疼。”
原来,这是旧病人老患者,刘医生这才抬起头来,似识非识地,到医院的病人多了,反正也记不清。
“上次开得啥药?”
女的拿出个瓶瓶,药已经吃光了。
“是这开得药吗?”
“是。”
“怎么是消炎的?再给你从新开个药。”
言罢,就凤笔儿在处方上画上了。再无多言。
女的还想说说情况,看情形医生已经把病看完了,迟疑了一下,转身抓药去了。
这才轮到孟枣儿。
小幸福一直半扶着孟子妈,见轮到他们了,遂扶起孟家姑姑,进了医生办公室。不了,前头那个女的踩着高跟儿又来了,孟子妈还没有进来,她就先挤进来了,拿着个药瓶瓶问刘医生。
“刘医生你给我看看这药对吗?”
刘医生接过药瓶,那女的随即凑到跟前,孟枣儿能嗅到她身上喷抹的香水,混着一股热暖的体味,入到鼻子口里令人有股暧昧的幻想。她的手像是触着刘医生的,看得出医生也有些神情飘惚,把个医瓶瓶看了半天,才说,“对着哩。”
“我咋就觉得不对咧。”
“对着咧!一天三顿,按时服用。”
“真对着咧么?”
女的有些娇气。
“对着咧。”
刘医生回答的时候神情也进一步飘着哩。
“如果不对咋办?”
“对着咧,没有问题。”
这时小幸福有意还是无意地咳嗽了一声,像是个醒提,又像个警示,那女的瞟了小幸福一眼。
城里女人!
老幸福要给小幸福娶得就是城里女人,小幸福虽然咳嗽了下,但目不斜视,还露出点鄙夷。女的悻悻地挪开身出了医诊室,结果,又猫了一下头,问刘医生,“医院的卫生间在哪?”
这病人连这都需要问医生,孟枣快有些疯了。刘医生隔窗户一指:“喏!”
女的一领会,冲刘医生媚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扭臀儿走开了。
这哪里像个病人。
医生这才复归原位。随即一脸严肃。
刘医生问:“咋了?”
“也不知道咋了,一早就疼得浑身出汗,人都站不起来了,村卫生所里说是急性阑尾炎。”
刘医生一怔,顺眼瞅了一眼孟子妈,又看了一眼小幸福,小幸福身板笔挺,像个卫士似的。自从成了“万元户”,小幸福对外的架口特正。
刘医生瞟了小幸福一眼,随之转向孟枣。
“估计挂错号了,阑尾炎是要做手术的。”
孟枣一愣。
“那应该挂哪个号?”
“到住院部去,应该挂急诊。”
刘医生说完竟起了身,不知是要上洗手间,还是要收工。
孟枣愣是被愣在那里。
小幸福又斜瞅了一眼枣儿。
“你怎么不挂急诊,还念书呢。”
刘医生已经出去了。
孟枣飞身下到一楼,去挂急诊,那两个白大褂理清账单像是要下班了。
“医生挂个号。”
“下午再来,医院下班了。”
孟枣一听下班,直急出一头汗。
“医生求求你给挂一个吧。”
“给你说下班了。”
“挂了号也没有医生看。”
年龄小些的那个还给孟枣解释了一下,另一个谢了衣像是已经出去了。
“求求你医生,我妈是急性阑尾炎,不然就没命了。”
说了个急性阑尾,那医生像是怔住了,盯着孟枣看了一眼。
“你不是前面挂消化科了吗?”
“求求你医生,号挂错了。”
“号呢?”
孟枣说放上面了。
“取去,取来给你改挂一下。”
孟枣飞也似的又跑到消化科,小幸福还当他挂好号,往急诊科去呢,扶起孟子妈欲起。才见孟枣又往消化科医师那去了,门早锁上了,消化科刘医生下班去了,也不能怪医生,医生也是人,也需要到点吃饭,下班休息。
孟枣又冲下二楼。到挂号室一看。里面早没人了。
她不是让我取挂号单吗?怎么人又走了?
大概是那说去取挂号单的女的被那大些的已经谢了医服出门的女的催促了下。“账单都下了,现在换号,又要重新垒账,不嫌麻烦?要是急诊病人,还能捱到现在?”那女的犹豫了一下。遂闭了挂号室。下班走了。
新来交接班的最早也到一小时以后。孟枣简直疯了,医院有出有进,医生护士个个和颜悦色,但自已梗上事,却无有捷便,像是处处受碍碰壁。他越想越气。对着挂号室玻璃门框,大叫:“给我妈挂个号!”
同时咣咣咣敲起了玻璃窗户。
他从来没有承受过来自自己身上如此迫大的声音。连来往走班换班的医生护士都惊了。诚然惊了,也没有人过来瞅睬,谁惹这事儿,人家下班了,这是法定时间,不能谁来都挂。那医生还要不要活了,病是疼在自己身上的,说急那就急了,这类事情司空见惯了。
孟枣怒敲挂号窗的当儿,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过来了。
“你喊什么喊?下班了。”
“我偏喊!”
孟枣朝那男人怒吼着。
“你再敲再喊,我把你送派出所去。”
“你敢!”
好不容易碰上个刚的,孟枣一肚子的火儿顿时控不出地流射了出来。
“看我敢不敢!”
男的一把过来就按到孟枣身上,把他斜扭了下来,孟枣的胳膊感觉都脱臼了,没经料,那家伙真动了武,典型的擒拿术,医院保安。部队转业的,据说,还是个特种兵,就医院闹事,医院特意放上的。按正常职工对待,主要工作就是制伏病人家属。
孟枣恼气间只生股蛮力,说实话喊叫当儿,也没有啥防备,被那当过兵的保安反扭着,医院保卫科去。
孟枣边挣扎便喊,“我妈得的是急病,不挂急诊号。她就疼死了。”
他虽然叫理,但因为喊着说的,愈发抖起了*人的火,更加制上了力。三下五医院的大门。
“孟枣!?那不是孟枣吗?”
“孟枣怎么在这里?他咋了?”
刚刚放学回医院外墙看到了被保卫科的张大*扭着往保卫科送的孟枣。还是陈瑾看到保卫科的张大*扭着个人,才叫住张乐,张乐一看竟然是孟枣,二人飞步过去。
“张叔叔,这是我同学,他咋了?”
复员*人张大*一愣。
“在医院闹事!”
“我没有闹事。”
“没闹事你砸窗户敲玻璃?!”
“我没闹事。”
“叔你放了他,他是我同学。”
张大*横横地一松手。
“快当大学生了,公共场合要注意言行,这次算你幸运。乐乐,好好给说说,这里可不是野场子,多少医生患者都里面住着呢,能闹么?这哪像个学生!?”
孟枣强忍着。早忍出泪来了。
这泪是恼羞的也是苦涩的。他和张乐同班上了高中,就是那年,孟湾又缺水,家里没人,他就顶着母亲往大*沟“寻水”去了。往学校连个假都没请,同学们都知道他家贫,父亲又没有,母亲为了让他继续上学读书,一个人起早贪黑,炊衣料活,撑这个家。之所以得病,也与不按时休息,不按时吃饭有关。入秋了,家里怎么忙得过来?他索性卷了书包,回了家。读书有什么用?家里都快灾了。他不读书了,母亲气得,怎么撵也撵不到学校去。地里活又一堆,这又急又气得,好身体也被折腾出病来了。
孟枣怎么可能不想上学呢!?上学考大学其实是他唯一出路,见到自己从教室出来的同学,他心里一酸,那涩苦的滋味,岂用言语能说得清。
“孟枣,这是陈瑾。”
张乐近到孟枣跟前。
孟枣看到了陈瑾,远远地陈瑾眼里像明着一湾子水,他本能地低下头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医院跑了。
小幸福还等着急诊号呢。
焉知读书会是理想和热情发起的读书道场。它是基于思想之花的欣然摇曳,而辟开的一条繁荣而静寂的林中之路。
近源而居
書
焉知读書会
焉知读書会|开启全新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