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梅和程宏达同年出生,程宏达比贾宝梅大了十个月,家里爷爷辈就关系很好,两家算是世交。两人从小在一个教师院长大,青梅竹马的两人,从小形影不离,经常被周围邻居调侃:这俩孩子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对。大人的玩笑,俩个小孩似懂非懂,但在以后的“过家家”游戏里,俩人常常是老婆,老公相称。童言无忌,大人们也就笑笑。也许冥冥中早有安排,年轻时没有喜结连理的俩人,在人到中年之后,一次偶遇,竟然使断了的红线又接了起来,两人再续前缘,后来的日子却把彼此伤得遍体鳞伤。从小一起长大的贾宝梅和程宏达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比亲兄妹还要亲,全校人都知道,贾宝梅有个高大帅气的哥哥保护她,没有人敢欺负贾宝梅。两个人相互鼓励,共同进步,说好以后考同一个城市的同一个大学,继续做同学。可惜,贾宝梅高考时发挥失常,考上了本市一个师范大学,程宏达考上了南方的中大。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贾宝梅伤心的哭了,这一下天各一方,见面都难,别说以后会怎么样。程宏达对贾宝梅发誓:“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贾宝梅难过的说:“你去了那么好的大学,又是那么好的专业,怎么会回来啊?”程宏达笑着安慰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大学生活说紧张也紧张,说乏味也乏味,贾宝梅的基础好,进了大学,学习的压力不算太大,自己很庆幸:“原来上大学比高中轻松多了。”
程宏达就完全不同,医院院校,基础课有大量的知道点要背诵,像解剖,生理,生化。之类,虽说理解后可以加强记忆,但是人体的解剖几乎是全靠“死记硬背”才能掌握的。“死记硬背”这点对男孩子来说相对困难一些,程宏达只能多花时间,多看,反复记忆,以保持记忆知识的长效性。
初入学阶段两人一周可以收到对方两封信,鸿雁传书写满了对彼此的思念,慰藉分开后孤寂的心灵。每天等着对方的来信,成了心中唯一的期盼。
过了不到半年,程宏达的基础课成绩在班上排名靠后,对于自幼成绩名列前茅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发狠要刻苦读书,第二学期一定提高名次。程宏达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慢慢的就拉长了对贾宝梅的回信时间,贾宝梅怀疑程宏达变心了,但一分析又不像,程宏达在收到贾宝梅的信后,会过几天简短的回复她,写几句学习很紧张,关于感情方面就聊的比较少了。
贾宝梅很难过,一个女孩的矜持又不愿意直截了当的去询问程宏达。
大学期间,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联系,感情没有大起大落,但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就是自认为还是对方的男(女)朋友的那种。
到了实习期,踏入社会,除了专业知识的实践,还有人际关系上的复杂,两人每天疲于应付,写信的时间也少了,但是一直没有断绝过。
程医院实习,同一组实习生有个女孩,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一看就是那种江南人家的姑娘。
第一天见面女孩就主动给程宏达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张楠,以后请多关照!”程宏达腼腆的瞄了女孩一眼说:“你好!我叫程宏达,请多关照!”这么正式的相互介绍,把俩人都逗笑了。张楠学习很认真,总会主动请教程宏达,程宏达生理生化学的特别好,总会把那些什么钠离子,钾离子在细胞膜上的转换讲的清清楚楚,也会把那些什么氨基酸的一大堆名字说的头头是道,在大学阶段几乎靠背诵记忆才通过考试的张楠,有了程宏达的形象有趣的讲解,一下子就融会贯通了,她很感激程宏达。
为了感谢程宏达对自己的帮助,张楠答应请程宏达吃饭,程宏达推辞几次,最后实在看张楠盛情难却,最后答应了。吃完饭的两人聊了很长时间,从专业到以后,从工作到生活,再从生活到所见的病历,两人相见恨晚,觉得特能聊到一块。
贾宝梅初到学校实习,每天学习其他老师的教案,从中找寻思路及特点,吸取其中的精华,完善自己的课程设计,虽然很累,但一天天的技能积累,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贾宝梅和程宏达各自忙碌着,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了彼此的未来。
一天,正在专心上课的贾宝梅,医院的电话,叫她去一趟,原来她的父亲得了肺癌,突然晕倒了。
贾宝梅没法相信一向乐观的父亲怎么会得肺癌,她哭红了眼睛,到父亲病床前的那一刻,却强装镇静。贾宝梅看到一夜之间,母亲头发白了一半,她握住母亲的手,安慰母亲:“妈,你别太担心,只要人醒了就好了。”经过一天两夜的抢救,父亲苏醒了,贾宝梅和母亲陪在父亲左右,父亲虚弱的微张着眼睛,看向她们母女。母亲攥紧父亲的手说:“老头子,你可醒过来了,谢天谢地!”父亲俏皮地说:“也谢谢你!”还挤出笑脸。贾宝梅扭过头,忍住没叫眼泪流下来,笑着对父母说:“这下好了!”贾宝梅父亲的病时好时坏,也没什么特效药,想着程宏达是学医的,贾宝梅给程宏达打电话询问。(那时候还没有手机,都是单位座机)护士看了一眼排班黑板,告诉“程医生去做手术了。”贾宝梅说:“麻烦你见到他,叫他回个电话(贾宝梅把学校的座机号码留给了护士)。”护士忙起来就忘记了告诉程宏达回电的事。
刚好程宏达上了个大夜班,一晚上收了六七个病人,中间还做了一个急诊手术,忙到第二天早上查完房就睡觉了,一直睡到下午,肚子饿了才起来吃饭。
这时候贾宝梅已经等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了,她想不出程宏达的工作真的那么忙,三十多个小时都没空回自己的电话。她想:看来,程宏达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了,不在乎她了。
贾宝梅很无助,一边是父亲的病情,一边是自己的恋情,她几天就憔悴了许多。她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见程宏达给自己回电话,她想是程宏达故意躲避自己。
程宏达那段时间,由于经常倒夜班,劳累加上营养跟不上,一天晚上,突然肚子痛,检查结果: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手术后的程宏达住院十天,每天都是张楠扶着他下床锻炼,恢复肠功能(那时候还没有腹腔镜),搀扶着高大的程宏达,张楠常常累的满头大汗。终于等到程宏达排了气,两人开心的不得了,但程宏达不敢笑,一笑伤口就疼,右手捂着伤口,弯着腰,只咧咧嘴,算是笑了。程宏达病一好就去问门卫有没有自己的信,门卫查了一番,告诉他没有他的信。程宏达写信给贾宝梅,贾宝梅接到他的信,异常欣喜,终于盼来了程宏达的信,但信上只字未提贾宝梅父亲的病,贾宝梅觉得程宏达故意不想谈他父亲的病,心里感觉程宏达很冷漠,怎么就不多问一句,哪怕是提一下,安慰自己一下?自己一个人多无助,多难过?程宏达变心了,对自己只是例行公事的问候,以前的甜言蜜语都成了过去。
贾宝梅独自伤心,又担心父亲的病,双重打击,她暴瘦了十几斤,叫人认不出。她不想再给程宏达去信再谈父亲的病情,她觉得没有必要强迫别人关心自己。
这边程宏达等不来贾宝梅的来信,不知道她收到了自己的信没有。程宏达又等了一周,还是没等来贾宝梅的回信。程宏达又去了一封信,询问贾宝梅的情况,贾宝梅看了信,里面都是学习,工作的问候,淡淡的表达想贾宝梅,要她不忙的时候给自己回信,最后是祝工作学习进步之类。
贾宝梅忙完父亲住院的事,有了空闲回复了程宏达的信,淡淡的口气,淡淡的文字,提了一下父亲的病情,询问有没有好的治疗办法?这信一去就是三天,恰逢周末又耽搁了几天,加上程宏达轮换科室,那封贾宝梅的回信就在哪躺了很久,再拿到信的程宏达心里一惊:贾宝梅的父亲得了肺癌,他连夜回了一封信,对贾宝梅百般安慰,叫她听从医生的安排,化疗后增加营养,定期复查,告诉老人要有信心,叮嘱贾宝梅病人的心情和求生欲会影响预期寿命,叫她多做父亲的工作,对以后要有信心,不能放弃……程宏达洋洋洒洒地写了五页纸,最后说在老人最后的时间多陪陪老人,不一定要不断劝说,陪伴在他身边就好了。
等到贾宝梅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的父亲对化疗药效果不好,癌症扩散的很快,人很快就没了。
父亲走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贾宝梅和母亲痛苦难过,那份悲伤看了叫人心痛。程宏达的母亲帮忙料理完贾宝梅父亲的后事,连着去了几天她家,陪着她们母女。
程宏达的母亲给儿子写信时,提起来贾伯伯已经过世,说了后事办理完毕,叫程宏达好好安慰安慰贾宝梅。程宏达可以想见贾宝梅的伤心,从小她父亲对她百般宠爱,父亲是女儿上辈子的情人,这句话在贾氏父女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父亲的离世给贾宝梅的打击可想而知。
程宏达又写了长长的信安慰她:伯父那是去了天堂,到了那个没有病痛的地方,你要坚强,还有母亲要照顾,不能只是悲伤,要振作起来,才能给母亲力量……贾宝梅在收到程宏达的信后,心里稍微有了一些安慰,她认为程宏达说的对,她不能倒下,还有母亲,为了母亲,为了自己,都有振作精神。
贾宝梅工作以外的时间都陪着母亲,开始母女俩相对流泪,慢慢的聊一些父亲生前的事,慢慢的聊到其他话题,在痛苦中相互陪伴,度过了那段异常难熬的时光。
程宏达实习生活紧张忙碌,到了妇产科,特殊科室,每次检查治疗必须要有一名女医生或者护士陪同,护士忙起来只能医生之间相互关照。
刚好张楠和他一个带教老师,于是两人配合默契,张楠心灵手巧在妇产科进步很快,程宏达开始有点难为情,有张楠陪着,他放松了很多,他打心里感谢张楠,对他的妇产科实习帮助很大。两人相处的久了,又是相同的专业,聊天的话题一箩筐,每天几乎都粘在一起,同学开他俩玩笑:“你们俩这是工作恋爱两不误啊!”程宏达想辩解,张楠却大方的说:“怎么啦?有意见啊?”同学笑着说:“哪敢,祝福你们!”张楠爽快的回答:“谢谢!”有了张楠的回答,大家起哄叫他俩请客,程宏达骑虎难下,心里似乎对张楠的承认也有一丝欣喜。
于是程宏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理,竟然赴约请了大家,带教老师知道了,还恭贺他俩:“好啊!都是学医的,将来一个妇科,一个外科,多好啊。”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
张楠的家在南方,医院的院长,这也是那天吃完饭后,程宏达和张楠散步时才第一次听到。她告诉程宏达:“你成绩这么好,医院,找下人没问题。”程宏达说:“我哪里有这本事,压根不认识人啊!”张楠笑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程宏达瞪大眼睛说:“你?”张楠笑着点头。程宏达说:“那我先谢谢你!”张楠说:“用啥谢?”调皮的歪着头看着程宏达。程宏达不知所措。张楠像是调侃又像是认真的说:“一辈子吧!”程宏达对着张楠笑了一笑。
很快到了分配的时候,贾宝梅没想过离开母亲,父亲走了,留下母亲一个人,她要陪在母亲身边,照顾母亲。她心想:都是定向分配(那时候原则上是哪里来回那里的分配体制,也有个别定向的,或者是供需关系那种),程宏达肯定会回到老家,到时间两人的距离近了,可以经常见面,想想她都开心。
当年的分配普遍趋向基层,贾宝梅被分到了一个县中学,她对分到县里很失望,好在是个重点中学,离市区也不远,她也就坦然接受了。她的分配基本定下了以后,她去信问程宏达分配的事,程宏达回信:可能要等一些时候,医院还在接触。贾宝梅拿到派遣证报了到,就算正式成了一名县中学的老师。这边程宏达还在等着分配,张楠的家里还在帮他活动,直到同学们都走完了,只剩下程宏一个人。
学校也放假了,张楠邀请程宏达去她们家的城市。程宏达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那时候在外住宿吃饭一般人都负担不起,他没有听从张楠的建议,就回到了老家的城市。
父母看到儿子上了五年大学,临了还没有分配个工作,每天焦急发愁。程宏达更是担心盼望,假如今年没有单位接收,意味着他可能按照不同意分配处理了,他每天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